阳明呕吐、少阴吐利、厥阴头痛，吴茱萸汤是怎样治疗三经疾病的？
吴茱萸汤，由吴茱萸、人参、生姜、大枣四味药组成。功能温中补虚，降逆止呕。仲景于阳明、少阴、厥阴三经之病都运用此方施治，以证此方运用范围之广。
阳明经统管胃肠，性质多属里热实证。但其症见食谷欲呕，这是由于胃家虚寒所致，盖脾与胃相为表里，“实为阳明，虚在太阴”，今中焦虚寒，健运失职，胃逆不降，故发生恶心呕吐。此方温胃降逆，补中泄浊，虽治胃肠而重在太阴。少阴属心肾，今中虚肝逆，浊阴上犯，则导致了吐利诱发烦躁欲死，厥冷乃作之证。用此方温中补胃，泄浊通阳，使吐利止而烦躁厥逆愈。厥阴属肝，性喜畅达，今寒伤厥阴，肝胃虚寒，下焦浊阴之气，上乘于清阳之位，以致产生干呕、吐涎沫、头痛等症状，此方温中益气，降逆散寒，故能取效。现将临床中运用本方的辨证体会介绍于下。
1、烦躁、厥逆
《伤寒论》中论述烦躁和厥逆之证者甚多，由于其阴阳有别，治法亦自各异。吴茱萸汤证中的烦躁厥逆于“少阴篇”所说：“少阴病，吐利，手足厥冷，烦躁欲死者，吴茱萸汤主之”。
其烦躁和厥逆乃由吐利所形成。尤以用烦躁欲死之词，实为吐利太甚所致。盖少阴属心肾，肾水上升而济心火，烦自无因；心火下降而暖肾水，则躁无由生，今阳衰土湿，中虚肝逆，浊阴上犯，吐利乃作，阳郁于上则烦，阴盛于下则躁，阳郁不达四肢则厥逆乃生。临床辨证中必须和阴极阳绝之烦躁厥逆有所辨别，多见下利清谷、恶寒倦卧、四肢厥逆、脉微欲绝等症。治宜回阳救逆。吴茱萸汤证的烦躁厥逆，多见于吐泻之后，胃肠损伤，兼有脘胀不舒、倦怠乏力、喜暖恶寒、面色㿠白、舌淡苔白、脉沉迟等症。方中吴茱萸辛温以散久寒，其味辛烈，直通厥阴之脏，参枣以温燥中土，生姜辛温以行阳气，使厥冷之肢得温，肝木调达，胃逆得降，烦躁自止。
例：杨某，男，42岁，1974年10月21日住院治疗。素有胃病，加之情志不舒，诱发呕吐不食，经治不愈，延病月余，经X线钡餐检查，钡剂下行郁滞，疑为器质性病变，情绪紧张，日趋加重，住院治疗。症见面㿠少华，精神不振，食入即吐，懊侬吞酸，烦躁不眠，四肢逆冷，大便干燥，四五日一行，舌白多津，脉沉迟无力。此肝胃不和，浊阴上犯。治宜温中降逆，行气和胃。
处方：红参9g，生姜30g，大枣(劈)12枚，吴茱萸、枳壳、厚朴各15g。上方嘱其频服，3剂后吐止，胃中觉热，大便通利，烦躁止，四肢转温。继调治而愈。
按：脾胃久虚，情志不舒，肝失调达之职，胃失下降之令，腑气不通，食不能入，则便干不行、呕吐不止，正气亦伤；辨其四肢厥冷，舌白多津；脉沉无力，病机属中焦虚寒，肝木横逆，浊阴上犯。其烦躁的原因：一由呕吐太剧所致，再因大便不通而形成，故用吴茱萸汤大辛以开其格，大苦以降其逆，大甘以培其中，酌加行气之品，使腑气通利，呕吐自止，烦躁厥逆亦相继而愈，知何部不利，利之则愈矣。
2、呕吐
呕吐病因颇多，治法亦异，吴茱萸汤证中论述了“食谷欲呕”、“干呕吐涎沫”等症。胃以纳谷为顺，今虚则不能纳谷，寒则胃气上逆。少阴吐利，责在阳衰，厥阴受寒，肝木横逆，胃失和降，清痰冷沫随上逆之气而吐出。纵观临床症状，皆以阴寒为患。临床中常兼见面色苍白，倦怠乏力，喜暖恶寒，吐而胸满，四肢不温，时感头痛，位在巅额，舌质淡白，脉象虚弱等症。吴茱萸汤大苦大辛以温降逆气，大甘以培其中，能治阳明之虚寒，又治少阴之寒饮，亦疗厥阴之横逆，温降肝胃，补中泄浊。
例：王某，女，35岁，1968年4月30日住院治疗。患者由于情志不舒，饮食不节，诱发右胁下攻窜作痛，寒热往来，恶心呕吐，经上级医院诊断印象为“胆囊炎、胆结石”，服大剂排石汤无效，呕吐甚，饮食不下，住院治疗。症见面色苍白，神采困惫，满口涎水，胸满胀闷，呕吐不食，吐多痰涎，右胁疼痛，四肢厥冷，但无表证，头痛隐隐，位在巅顶，舌质淡白，脉沉细无力。此多服寒凉，阳气耗伤，浊阴填塞于上，治宜温化寒湿，降逆止呕。
处方：炒吴茱萸、红参各9g，生姜30g，大枣(劈)10枚，半夏15g，川黄连5g。上方频服，当即呕吐减，第二天能进食，四肢转温，继加减调治而愈。
按 ：胆胃以下降为顺，过服寒凉泻下，伤及胃阳，阴塞于上，不得下达，呕吐乃作，用吴茱萸汤温寒降逆，证有参差，药有取舍，稍加半夏黄连，清降逆气，故能获效。吴茱萸汤治呕吐，注意变通其量，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吴茱萸其气燥烈，用量以5~9g为宜；生姜可用15~45g，取其温胃降逆之功。其加减除尚需勤求仲景之训外，又要博采后世医家之阐发，如《丹溪心法》取吴茱萸一味，加黄连名左金丸，治呕吐吞酸，每获卓效；王孟英选此方治寒霍乱，灵活变通，各有千秋。诚应继承运用之。
3、头痛
头为“诸阳之会”，三阳和厥阴经脉皆上会于头，五脏精气、六腑清阳之气亦上荣于头。故外感、内伤皆能导致头痛。而吴茱萸汤证的头痛部位在巅额，因阳明经脉循于面额，厥阴经脉与督脉会于巅顶，还要结合其他临床见症，如四肢欠温、呕逆吐沫、舌淡瘦小、多津不渴、脉多弦滑或沉细迟、没有表证等。此方重在吴茱萸，能降肝胃之寒，肝胃之寒得降，阴寒之邪不上凌，经脉舒畅，头痛自愈矣。
例：罗某，男，35岁，1963年8月13日诊治。初患外感，发热恶寒，无汗身痛，项背强直不舒，投以葛根汤加味，服后汗出热退，项强好转，但头痛不止，经3次会诊，辨为阳热之证，先后投大剂白虎汤和祛风清热药无效。邀段彩庭老中医诊治。症见面色青黑，精神困疲，头痛如劈，位在额顶，以布裹头，冲墙呼烦，鼻流清涕，四肢厥冷，呕吐涎沫，舌无苔多津，脉象弦滑。此阳虚寒盛，阴寒之气上犯清阳之府。治宜温降寒湿。
处方：吴茱萸、潞参、生姜各30g，大枣(劈)12枚。上方服后，诸症减轻，头痛立止，继服3剂而愈。
按 ：阴寒之邪上凌，清窍被浊阴之邪蒙蔽，故头痛如劈，其辨证关键在呕吐涎沫和四肢厥冷上。吴茱萸味辛苦而气大热，人参姜枣益气温中，协吴茱萸以降逆安中，使阳虚得补，寒逆得降。对阴寒上逆之邪所致之头痛用之多效，临床治头痛时吴茱萸的用量以15～30g为宜，量少则不能达到巅顶驱其阴寒之邪。
4、下利
吴茱萸汤治疗下利仅在少阴病中提出“吐利”二字，故多认为呕吐是主症，下利是或然症，但细审此方剂的组成，每药功能原有数端，仲景著书何能悉举。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周连三老师生前沿用此方治久利，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认为：“少阴寒盛，阳虚而寒水上泛则侮伤脾土，肝寒则失其调达之会，横逆而克脾土，胃虚亦与不健运有着直接的关系：由于脾不升清，胃失降浊，吐利乃作，久则脾陷亦甚，转为久利”。临床中多见胃中寒冷，喜温欲按，呕吐吞酸，形寒肢冷，肠鸣腹泻，脐腹作痛，舌淡脉沉等症。方中吴茱萸有温肝胃、燥脾湿、温肾阳之功，人参益气健脾，姜枣和胃安中，故既能治上，亦能治下。
例：张某，男，32岁，搬运工人，1964年7月26日诊治。脾胃久虚，误食生冷，吐泻频作，经治好转，每遇生冷即吐利不止，延病年余，转为慢性泻泄，逐渐消瘦，久治无效，就诊于我院。症见面色黧黑，精神疲惫，呕吐酸水，脐腹作痛，大便日四五行，腹冷喜按，四肢厥冷，满口寒水，舌淡苔白，脉搏沉细。此阳衰土湿，肝脾下陷。治宜温中降浊，健脾渗湿。
处方：吴茱萸、潞参、干姜各15g，大枣12枚，茯苓30g。上方服3剂后，吐酸止，泻利减，大便虽不成形，已能成堆，继以原方加五味子、肉蔻先后服30余剂而愈。
按：此乃寒水上犯，肝木横逆，脾陷胃逆，吐而兼利，故用吴茱萸汤降逆止呕，温中止泻，故而获效。吐虽止而利乃作，其病在下焦，加五味子、肉蔻以温中行气，收敛固涩。王肯堂在《证治准绳》中将仲景吴茱萸汤加减化裁而组成四神丸，后世运用此方治脾虚肾寒之久泻多获卓效，佐证了吴茱萸汤不仅治上，亦能治下矣。
临床中此方治利多兼吐清水，若不吐清水亦有吞酸喜暖的见症，吴茱萸量可用15~30g，大剂以温上下之寒，易生姜为干姜其效更著，每酌加黄连亦可泻上又能渗下，但量小，每以3~5g为宜。
“证”是方剂的运用依据，吴茱萸汤的治证，仲景论述颇详，后世医家更有发扬，我们要勤求仲景之训，博采各家之长。临床中不受中西医各种病名之限，只要辨证正确，投之能收异病同治之效。吴茱萸辛苦燥烈，由于畏其燥烈而不敢用或用之其量过少，致使杯水车薪，药不胜病。吴茱萸性虽燥烈，但对浊阴不降、厥冷上逆、吞酸胀满之证服之多效，每用30g，亦无不舒之感。
清代黄宫绣著《本草求真》，谓：“吴茱萸醋调贴足心治口舌生疮，用之多效。”要提高疗效，尚需掌握此方的煎服法，细审仲景于煎服法上亦有巧妙之处，胃肠症状是吴茱萸汤的主症，仲景在用吴茱萸时恐燥烈之性使胃虚不能接收，所以在治阳明胃家虚寒所致的食谷欲呕时，将此药洗后入药，去其燥烈之性；于厥阴治肝木横逆所致的干呕吐涎沫时吴茱萸汤洗7遍，恐燥烈之气伤肝胃。
如临床中对于服后导致格拒呕吐者，可采取冷服法，有些患者服后症状反剧，但少倾即可消失，临床屡大剂运用，吴茱萸汤尚没有出现剧烈的中毒症状，所以既要辨证正确，又要注意方剂的煎服法，才能取得预期的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