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的致病原理与辨证论治


《内经》作为我国古代医学的瑰宝,其中所蕴含的病机十九条,可谓是博大精深,为后世医者提供了丰富的理论依据。然而,在这十九条病机之中,六气所涵盖的风、寒、湿、热、火均已详细论述,唯独燥气这一要素未被明确提及。这一遗漏,无疑为后世的医学探索留下了广阔的空间。

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刘完素,以其深厚的医学造诣,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遗漏。他在《素问玄机原病式》一书中,巧妙地补充了“诸涩枯涸,干劲皴揭,皆属于燥”这一条,使得《内经》中关于病机的论述更加完备。刘完素的这一补充,不仅填补了燥气在六气中的空白,更为后世医者理解燥邪致病的特点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喻昌在《秋燥论》中,则进一步深化了对燥邪致病机理的认识。他主张,传统《内经》中关于“秋伤于湿”的论述,实质上应为“秋伤于燥”之误。这一观点,不仅从理论上澄清了燥邪与湿邪在秋季致病机理上的区别,更在实践中为医者提供了更为精准的辨证施治思路。

综上所述,从刘完素对燥气的补充到喻昌对秋燥论的深化,我们可以看到古代医者对《内经》病机十九条的不断探索与完善。正是这些医者的智慧与努力,使得我们能够在今天更加深入地理解燥邪致病的机理,为后世医者的临床实践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其推理如下。

第一,六气配四时,秋伤于燥。

在自然界的大舞台上,新秋的脚步悄然而至,它带来了秋爽的清新与宜人,又融合了夏暑的余温,仿佛在宣告着一个收获的季节的来临。新秋的果实累累,满载着大地的恩赐,这是大自然对人类辛勤付出的最好回馈。然而,随着季节的深入,深秋的气息愈发强烈,气劲如铁,预示着寒冷的冬季即将到来。此时,降霜成为深秋的鲜明特征,草木在寒风中黄落,万物似乎都在这一刻凋零,大地开始变得凝重而坚硬,水流也逐渐枯竭,显得干燥而寂寥。

秋气肃杀而干燥,它时而带着温暖的气息,时而透露出丝丝凉意,仿佛是夏季炎热与冬季严寒之间的过渡。在中医理论中,六气与四时紧密相连,春季易受风邪侵袭,夏季则易受热邪困扰,长夏时节则湿邪盛行,秋季则是燥邪当令,而冬季则是寒邪肆虐。这是因为暑热本身就是一种热象,所以五运六气与四时之间有着密切的对应关系,它们相互依存,共同维持着自然界的和谐与平衡。

然而,有些人会误以为秋季也易受湿邪影响,这其实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因为按照自然规律,春分时节地气开始萌动,湿气逐渐增强,水流也显得湿润;而到了秋分时节,天气变得肃杀而干燥,火气也随之旺盛。春湿秋燥,各自遵循着自然的法则。如果将秋季与湿邪相联系,那就如同将夏季与寒邪相提并论一样荒谬。因此,在理解和运用中医理论时,我们必须遵循自然规律,避免陷入误区。

第二,天人相应,脉从四时变化,秋脉浮数为毛。

正常人的四时脉象,一如四季的变迁,呈现出一种自然、和谐而又循序渐进的韵律。春天的脉象如弦,轻柔而富有弹性,象征着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生机;夏天的脉象洪大如钩,充满力量,如同夏日的热烈与奔放;秋天的脉象如毛,细腻而微凉,犹如秋风轻拂、硕果累累的景象;而冬天的脉象则坚硬如石,深沉而内敛,正如冬季的沉寂与蓄势待发。

这些脉象的转变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随着季节的更替,逐步、渐进地发生。正如四季气候的变迁,也是一个缓和而连续的过程,没有突兀的跳跃,只有平缓的过渡。喻氏引《上古脉要》之语,更是形象地描述了这一规律:“春不沉,夏不弦,秋不数,冬不涩,是谓四塞。”这意味着,在每一个季节的初始阶段,其脉象仍带有前一个季节的些许特征,而后才逐渐转化为本季节的典型脉象。

这种脉象的渐变,正是人体与自然环境相适应的一种表现。若脉象不能顺应四时之变而渐进调整,则意味着人体内部机能的失调,必然会导致疾病的产生。正如《素问●脉要精微论》所言:“四时之变,脉与之上下。”只有脉象与四时相协调,才能保持人体的健康与平衡。

以秋季为例,秋脉应浮毛轻涩,微数而散,这是秋季的正常脉象。然而,若秋季人体受到燥邪的侵袭,脉象则会变得数而涩,失去轻浮而散的特征。这种脉象的异常变化,正是人体受到外界环境影响,内部机能失衡的反映。因此,通过观察脉象的变化,我们可以窥见人体与自然环境的相互关系,以及人体内部机能的状况。

第三,燥胜则干。

喻氏引经据典,在《素问●痹论》中深刻阐述:“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此言揭示了燥气对阴气的破坏性影响,使阴气消散,这一理论在《内经》中已初露端倪,但尚未详尽阐述,未能充分发挥其潜力,因此燥证的研究尚显不足。深入探究燥证的本质,我们可以发现,燥气过盛会导致诸多症状的出现。它可能表现为皮肤干燥、开裂,这是燥气在外的作用;或者导致精血枯竭,这是燥气在内的影响;又或者使津液减少,导致营卫之气衰退,肌肉萎缩;还可能侵袭脏腑,导致气机郁滞,出现喘息呕吐等症状,甚至引发痿厥等严重疾病。

《周易》有云:“燥万物者,莫嫫乎火。”这句话形象地描绘了燥气的强大破坏力。无论是风燥、温燥、凉燥还是燥热,抑或是肺燥、胃燥、大肠燥、肾燥、筋燥,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会损耗精血津液等属阴的物质基础。观察各种燥证,我们可以发现,秋季是燥邪最易侵袭人体的季节,而燥邪又最易伤肺。这与五志之火耗伤阴液的内燥有所不同,后者多见于胃肾等脏腑。

在五行学说中,五脏与四时相配,肺属燥,与秋季相应。因此,有观点认为经文“秋伤于湿”应为“秋伤于燥”之误。刘河间亦指出:“风能胜湿而为燥。”同时,木火过旺会克制金,所以喻氏认为“燥病之本于肝”。在临床上,我们可以看到肝经病变的表现,如左胁疼痛、咽干面垢、身体缺乏润泽、足外侧发热、腰痛、惊恐、筋挛等症状,在男子可能表现为疝痛,在女子则可能表现为小腹疼痛、眼睛干涩等。这些症状都是燥邪侵袭肝经所致。至于“诸气喷郁”、“诸痿喘呕”等症状,则是燥邪伤肺的重证表现。

为了更好地区分五志之火耗伤阴液的内伤之燥与秋季燥邪侵袭的外感之燥,喻氏将秋季燥邪所引发的疾病命名为外感之燥,这为我们理解和治疗燥证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

治内伤之燥,历代医家皆有妙法,而缪仲醇的润剂润燥法尤为独到。此法针对人体内燥邪蕴结,耗伤阴液之症,通过选用一系列温润滋补之药材,旨在润燥生津,调和气血。如四君、四物等药,皆为调和气血之良品;二冬、二母等药,则能养阴润燥,生津止渴;再辅以沙参、玄参、黄芪、山药等,可益气养阴,固本培元。更有苏子、橘红等药材,能理气化痰,调和脾胃,使润燥之法更为完善。

此外,治外感之燥,则须遵循《内经》之旨,以苦温之药制其胜气,辅以甘辛之味调和。喻氏深谙此道,治外感之燥,以火之气味苦温以制其胜,补则佐酸,泻则佐辛,下之必以苦温。燥热之邪,宜用平寒之药以清之,佐以苦甘之味以润燥。其制清燥润肺之方,名为清燥救肺汤,方中桑叶、石膏、甘草、人参等药,皆为清热润燥、益气养阴之佳品。此方融宣、清、润、养于一炉,兼顾胃、肺、肾诸脏腑,避忌辛温香燥及苦寒泻火之品,遍集甘凉柔润之药,实为温燥伤肺、气阴两伤之名方。

临证之时,若见患者头痛身热、干咳无痰、气逆而喘、咽喉干燥、鼻燥、胸满胁痛、心烦口渴、舌干无苔、脉虚大而数等症状,便可断定其为温燥伤肺、气阴两伤之症。此时,投以清燥救肺汤,每每能获良效。此方之妙,在于其既能润燥生津,又能清热养阴,且药性平和,不伤正气,实为治燥之良剂。

另有治燥戒律五条,可谓医者临床用药之重要指南。首要者,治燥不可误以为湿治。湿与燥,本是相反之病象,治法亦大相径庭。若医者不明此理,误将燥病当作湿病来治,势必南辕北辙,加重病情。因此,医者需细心辨识,确保诊断无误。

其次,治燥不可误用燥药。燥病已燥,再用燥药,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使病情更加恶化。医者当以润养为主,避免使用燥热之药。

再者,治燥不可但用润剂。润剂虽能润燥,但过犹不及,单用润剂而忽视其他治法,亦难收全功。医者需根据病情,灵活运用各种治法,以达到最佳治疗效果。

此外,治燥还需注意表里虚实之分。燥在气而治血,燥在血而治气,燥在表而治里,燥在里而治表。医者须根据病邪所在之处,选择适当的治法,药不适病,便是医之过也。

最后,治燥还需分辨肝肺二脏见证。肝脏见证治其肺燥可也,若肺脏见证反治其肝则坐误矣。医者需明辨脏腑,避免误诊误治。

这五条治燥戒律,对于临床用药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医者若能遵循此戒律,必能减少误诊误治的发生,提高治疗效果,造福广大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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