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中医对中医临床诊断与治疗特点的概括
张仲景在《伤寒卒病论集》中有云:“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这是“辨证”一词的最早记载,且在《伤寒论》《金匮要略》两书中,都以“辨××病脉证并治”为标题,讨论各种病证。于是,大多人都认为“辨证论治”一词,便由此而来。但《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证”都是指症状和体征而言的,张仲景“辨××病脉证”辨出来的是病机,而不是什么“证”。
如《伤寒论》第317条云:“少阴病,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或腹痛,或干呕,或咽痛,或利止脉不出者,通脉四逆汤主之。”很明显,本条病属“少阴”,脉为“脉微欲绝”或“脉不出”,证为“下利清谷”、“手足厥逆,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或腹痛,或干呕,或咽痛”,通过辨病、辨脉、辨证,得出“里寒外热”的病机,方用通脉四逆汤。
陶弘景在《华阳隐居补阙肘后百一方序》中,主张“依法施治”:“伤寒中风,诊候最难分别,皆应取之于脉,岂凡庸能究?今所载诸方,皆灼然可用,但依法施治,无使违逆。”但“凡服汤云三服、再服者,要视病源准候,或疏或数,足令势力相及”。相传为“六朝人所撰”而托名华佗的《中藏经·论五脏六腑寒热虚实死生逆顺之法》中,有“形证脉气”的说法:“夫人有五脏六腑,虚实、寒热、生死、逆顺,皆见于形证脉气,若非诊察,无由识也。虚则补之,实则泻之,寒则温之,热则凉之,不虚不实,以经调之,此乃良医之大法也。”
宋代陈无择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五科凡例》中说:“凡学医,必识五科七事。五科者,脉、病、证、治及其所因。七事者,所因复分为三。故因脉以识病,因病以辨证,随证以施治”,但临床治病的根本在于“依源指治”、“依源治疗”。他所说的“源”,即“病源”、“病机”,这从其著作本来的书名是《三因极一病源论粹》,即可得以明证。
1358年,朱丹溪的门人采集《丹溪手镜》等书之精要,继承总结丹溪的临床经验编写而成的《脉因证治》一书,“先求诸脉,而因、而证、而治,四者井然”,并“特以‘脉’字领头,‘治’字煞尾”,“简而赅,约而尽”地将中医临床治疗方法概之为“脉因证治”。
1573年,明代周之干《慎斋遗书》有“辨证施治”的提法:“见病医病,医家大忌。盖病有标本,多有本病不见而标病见者,有标本相反不相符者,若见一证,即医一证,必然有失;惟见一证而能求其证之所以然,则本可识矣。”该书虽列有“辨证施治”一节,但并没有说明什么是“辨证施治”。
1624年,明代张介宾《景岳全书·传忠录》有“诊病施治”的说法:“凡诊病施治,必须先审阴阳,乃为医道之纲领。阴阳无谬,治焉有差?医道虽繁,而可以一言蔽之者,曰阴阳而已。”
1759年,清代徐大椿《伤寒类方》则有“见症施治”之称:“(《伤寒论》)非仲景依经立方之书,乃救误之书……细分之,不外十二类,每类先定主方,即以同类诸方附焉。其方之精思妙用,又复一一注明,条分而缕析之。随以论中用此方之症,列于方后,而更发明其所以然之故,使读者于病情、药性一目显然。不论从何经来,从何经去,而见症施治,与仲景之意,无不吻合。”
1825年,清代章虚谷在《医门棒喝·论景岳书》中最早提出“辨证论治”这一词组:“窃观景岳先生,才宏学博,平生著作数十万言……惜乎自矜博洽,少反约之功,率凭臆见,逞笔武断,不觉毫厘千里之差。虽怀济世之心,不免功过相半……景岳先生,不明六气变化之理,辨证论治,岂能善哉!不识六气变化,由不明阴阳至理故也。”从《医门棒喝》全书来看,“该书虽有较为完整的临床证治思路,也确实出现了辨证论治字样。还有‘辨证论方’、‘审病用药’、‘随证而治’、‘详辨施治’、‘辨别论治’、‘论证立法’,涉及‘辨证’、‘论证’、‘审证’、‘辨治’、‘证治’、‘施治’等词组,但‘辨证论治’在全书出现仅见一次,寻常道来,并未成为稳定的固定词组。从训诂考据‘孤证不定’的规则来推,他还不能视为‘辨证论治’的倡导者”。
总之,在西医传入中国之前,古代医家对中医治疗疾病的方法体系,曾试图以精湛赅恰的语言加以概括者,虽然代不乏人,如朱丹溪称之为“脉因证治”、周之干要之为“辨证施治”、张介宾述之为“诊病施治”、徐大椿命之为“见症施治”、章虚谷概之为“辨证论治”等,但对其如何称谓,显然并没有达成一致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