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太阳病的“寒热之争”

《伤寒论》太阳病的寒热属性历来争论不休,各执一词。

一种认识为:将太阳病归结为表寒证,且有理有据。恶风、恶寒为太阳病最显著的临床症状特征,而且太阳病典型方证桂枝汤和麻黄汤又多以温药组方,符合“寒者热之”的理论依据,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如果以寒热定阴阳,则不能自圆其说,如果太阳病是表证、寒证,当属三阴病范畴,这显然不符合目前的表阳证的理论构架;

那么反过头来,另一种认识:将太阳病归结为“表热证”是否能逻辑自洽?从寒热定阴阳的角度是可以的,而且太阳病恶寒的同时常伴有发热,但是从“热者寒之”的角度出发,又问题重重,如何解释太阳病常以麻桂、姜草枣等温药入药?

看来,这两种结论都有其不通之处。

我们反过头来看:“血液充盈于浅在动脉,故脉应之浮,尤以上体部血液的充盈为甚,故使头项强痛”。从以上可以看出,研究《伤寒论》的方法之一是从人体的病理变化出发的,而不仅仅是局限于六经八纲工具层面。

如果我们再往下深入思考一层,或许对于太阳病的实质有更深的体会:太阳病为何血液充盈于浅在动脉?为何人体上部血液的充盈为甚?

在回答上述两个问题之前,我们借用一个简单模型试图了解人体的抗病反应。假如人体局部受到重击后,短时间创伤局部会形成一个“红肿热痛”的肿块,这充分说明人体调用了资源(不管是从宏观层面的血液、体液、热量也好,还是从微观层面的红细胞、白细胞也好)试图去修复人体,这是人体亿万年生物进化出来的面对疾病和伤害时的自然反应,这种资源的调度有可能是适度的,也有可能是过度的,修复的结果有可能是自愈,也有可能不成功。

那么医学的介入,就是“顺应人体的自然抗病良能去治愈疾病”,也就是改善资源的质量,畅通资源修复过程中的路径,以及纠正修复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偏差。以外科常用的金黄膏为例,通常的理解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如果果真如此,岂不是和自然良能的抗病趋势正好背离,将人体调用资源的动作停止下来?另外,我们如何理解方中的例如姜黄、白芷、苍术、厚朴、陈皮等温性的,能够强壮人体的药物的使用呢?显然这种思维模型无法正确的理解金黄膏的妙处。

我们回到太阳病中来,太阳病的实质不也是人体的体表受到损害,人体调用资源试图修复体表的过程。如果大家认同这一点,那么治疗的目标也应该就是加强这种能力以截断病程而绝不能使用反向的药物去压制这种能力。这样理解桂枝的体表修复作用,芍药的通利资源修复路径的作用,姜草枣的改善资源质量的作用,麻黄振奋人体,打开封闭的毛孔的作用也就顺理成章。同时,体液既然作为资源之一,绝不能像西医常用的发汗药那样强行发汗,导致资源的大量流失,而使得修复过程中止,这也就解释了《伤寒论》中所说的“不可令如水流离,病必不除”的道理,同理,好不容易调用到体表的能量当然不能轻易散失掉,故而人体通过恶寒来增衣加被保暖。当然,太阳病的修复体表的过程有可能是得当的,有可能是不足的,也有可能是过度的,也可能波及其他病位。

跟诊的收获之一就是我们既要善用六经八纲这样的思考工具,同时也不能固化工具,将人体当作机器来看,中医不是机器的修理工,也不是简单的数理逻辑,当遇到问题的时候,还是应该遵循回到人体的抗病机理去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综上所述,以表寒证或表热证去认识太阳病,皆有不合理之处,而仲景书中并无此类表述,只是区分了太阳中风与太阳伤寒,太阳中风为桂枝汤证,太阳伤寒为麻黄汤证,而两者之间为葛根汤证。

这样看来,从寒热属性的阴阳划分认识太阳病,是有问题的,而从虚实属性认识太阳病亦不能自洽,还是要回到太阳病是表阳证的认识上来。阴阳为病性,表里半是病位,寒热虚实是病情,寒热虚实与阴阳是不对等的,不能简单的用寒热虚实去区分阴阳。正如:“机体功能亢奋有余者为阳,机体功能沉衰不足者为阴”。

您可能还喜欢...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