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与疫疹如何鉴别
伤寒与疫疹的临床表现,看似颇为相似,实则差异微妙,稍有不慎便可能混淆视听,延误病情,给病患带来无尽的痛苦。1764年,桐城疫病肆虐,余霖恰好在开封客居,听闻父亲感染疫病,心中焦急万分。待他匆匆赶回家中,却发现父亲已被一群医者以《伤寒论》中的方药误治,不幸离世。余霖检视诸方,发现皆为治伤寒之剂,心中痛惜不已。于是,他下定决心投身于疫疹的研究,誓要揭开这疫病的真相。
余霖深入研究疫疹的发病机制,终于得出结论:疫疹乃由火毒引发,以胃为本,从胃部蔓延至全身十二经,充斥内外上下,病情复杂多变。疫疹患者常表现为头痛倾侧、骨节烦痛如被杖击、全身灼热难耐、情绪起伏不定、失眠烦躁、四肢冰冷如冰、肌肉抽搐、口渴难耐、食欲不振、胸膈郁滞、神志昏沉、腹痛难耐、筋肉颤动、冷气上升、口臭难闻、咽喉肿痛、嘴唇肿胀、面部疱疹丛生、大头症、腮腺炎、颈部肿胀、耳后硬肿、舌头活动异常、眼部红丝缠绕、头部汗如雨下、牙关紧咬、鼻血如泉涌、舌上起疹、舌苔厚重、舌头疼痛肿胀、牙龈出血、谵语不止、呃逆呕吐、大便异常、小便短赤如油、小便出血、发狂失控、痰中带血、遗尿失禁、气喘咳嗽、黄疸显现、神志错乱、战汗淋漓等五十二种症状。这些症状不仅险恶,而且变化无常,给医者诊断带来极大的挑战。
尽管疫疹的部分症状与伤寒颇为相似,但余霖通过深入研究,发现二者在发病机理、病情演变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他提出从五个方面对伤寒与疫疹进行鉴别诊断:一是观察患者的全身症状;二是分析舌象脉象;三是询问病史及接触史;四是留意病情变化的规律;五是结合实验室检查结果。这五个方面的鉴别方法,为医者准确诊断疫疹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余霖的研究不仅为当时的疫病防治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也为后世的医学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的精神与智慧,值得我们永远铭记与传承。
其一,发热恶寒。
伤寒与疫症,两者在起病之初的症状表现上确实有所区别,但深入剖析,我们会发现其间的复杂性与微妙性远不止于此。
伤寒初起,多数医者往往认为先发热而后恶寒,然而这仅是一种普遍现象,并非绝对。事实上,伤寒在初起阶段,同样可能出现寒热并见的情况,这是因为伤寒之邪侵袭人体,导致机体正气与邪气交争,寒热错杂,形成复杂的病理表现。
相比之下,疫症则多因火热之邪引发,起病之初先恶寒而后发热。这是因为疫邪侵袭人体,首先损伤人体阳气,导致机体卫外功能失司,故先见恶寒。随着疫邪入里化热,火热炽盛,机体阳气被遏制,故见发热。然而,疫症在起病一二日后,由于火热之邪已经透达于外,故表现为但热不寒,与伤寒的传变过程有所区别。
余氏对于疫症的认识颇为准确,他结合《疫疹之症》的记载,指出疫疹初起时周身如冰,色如蒙垢,满口如霜,头痛如劈,饮热恶冷,六脉沉细。这种表现看似阴寒之象,实则为阳极似阴,是疫毒之邪隐伏于内所致。一旦疫毒外透,则表现为大热,甚则遍体炎炎,大渴思冰。这种表现与伤寒传至阳明经的白虎汤证相似,但实则存在微妙的差异。
综上所述,伤寒与疫症在起病之初的症状表现上虽然有所区别,但都需要医者结合具体病情进行深入分析,才能得出准确的诊断。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中医对于疾病的认识是一个不断深化和细化的过程,需要我们不断探索和实践。
其二,头痛程度。
伤寒头痛,其程度尚算轻微,病患往往能够忍受。这种头痛常常伴随着项背部的连带痛感,或者伴有胀闷之感,仿佛有一股气流在头部与背部之间游走,使人感到不适。然而,与伤寒头痛相比,疫症头痛则显得更为剧烈,疼痛程度之深,如同遭受刀劈虎咬一般,令人难以承受。病患往往感到头部沉重得无法抬起,疼痛之势仿佛要将人撕裂开来。此外,疫症头痛还常常伴随着双眼胀痛、昏晕等症状,严重影响了病患的生活质量。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疫症头痛与真头痛或脑痛在症状上虽有相似之处,但实则存在着本质的区别。真头痛往往疼痛剧烈,多牵引至脑部及头顶,且常常伴有手足厥冷的症状。而脑痛,实则是真头痛的别称,其疼痛程度同样异常剧烈。在治疗上,真头痛和脑痛均需急灸百会穴,并灌服黑锡丹或大剂参附汤以温阳散寒、通络止痛。
相比之下,疫症头痛虽然疼痛剧烈,但通身必热,四肢虽也有厥冷之症,却并非真头痛或脑痛。在治疗上,应重用清瘟败毒饮中的石膏、牡丹皮等清热解毒之品,再加龙胆草以清脾热,从而达到手足自温、疼痛缓解的效果。通过合理的辨证施治,我们可以有效缓解疫症头痛给病患带来的痛苦,帮助他们重拾健康的生活。
其三,出汗。
伤寒病在发病过程中,常常表现为全身性的症状,一般无汗。然而,当遭遇疫症这种更为严重的传染病时,患者的症状表现则更为复杂。疫症患者往往在下半身尤为多汗,这是因为疫毒侵袭,导致体内湿热之气聚集,进而使得汗液从下半身排出。而上半身虽也有汗液,但相比之下,头汗更为显著。
为何疫症患者的头汗会如此之多呢?这主要是因为头部为诸阳之会,即人体阳气最为旺盛的部位。火性炎上,当疫毒之火盘踞于体内时,便会对五脏六腑的五液进行煎熬。这种煎熬使得热气不断上腾,如同蒸笼上的热气凝结成露,因此头部的汗液便会独多。
此外,疫症患者因体内遍体炎热,若在治疗过程中寒凉药物使用过度,便会郁遏火热之邪,使得病情进一步加剧。此时,患者会突然出现寒战现象,随后遍体大汗。这种战汗现象仍以头汗为多,而下半身则相对较少。这种战汗的出现,实际上是体内正邪相争、阴阳失调的一种外在表现,也是病情发展过程中的一种特殊现象。
因此,在对待疫症患者时,医者需仔细观察患者的症状表现,根据头汗的多少及分布情况,来判断病情的轻重及正邪力量的对比,从而制定出更为精准的治疗方案。
其四,呕吐。
伤寒少阳证,其呕吐之症往往伴随着胁痛、耳聋等诸多不适。这是因为外邪侵袭,干扰了胃的正常功能,进而引发了呕吐。然而,呕吐并非必然伴随胁痛、耳聋,它也可能与头痛、身痛、发热恶寒、苔白、脉浮紧等症状并存。这些兼症同样反映了伤寒少阳证的特点,表明病邪已侵入体内,影响了身体的正常机能。
相比之下,疫症呕吐则是由热毒侵入胃中,导致胃气上逆所致。这种呕吐往往更为频繁,可能出现干呕、食后即吐、呃逆有声等症状。虽然疫症呕吐也可能伴随胁痛、耳聋,但并非必然。因此,在鉴别伤寒与疫症的呕吐症状时,我们需要综合考虑发病情况、兼见症状等多方面因素。
总的来说,伤寒与疫症在呕吐上的鉴别,不能仅凭胁痛、耳聋两个症状来判断。我们需要根据患者的具体病情,结合其他兼症进行综合分析。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判断病因,制定出针对性的治疗方案,从而有效缓解患者的呕吐症状,恢复其身体健康。因此,在临床实践中,我们必须灵活运用中医理论,结合实践经验,不断提高自己的鉴别诊断能力。
其五,下利。
伤寒太阴证之下利,其症状显著,腹部必然感觉胀满,这是因为寒邪侵及太阴,导致脾胃运化失常,水谷精微难以正常转化。患者常常表现出对温暖的喜好,喜欢用手按压腹部以缓解不适感,这是因为温热能够驱散体内的寒气,带来片刻的舒适。同时,由于脾胃功能受损,所食之物难以消化吸收,故而出现米谷不化的现象,大便中常可见未消化的食物残渣。
相比之下,疫证下利则是由热邪侵袭大肠所致,其症状与伤寒太阴证截然不同。疫证下利时,患者往往出现完谷不化的情况,即食物未经充分消化便排出体外,大便呈水样直注而下,质地溏薄且带有恶臭。此外,热邪内蕴,还可能导致热结旁流,即肠道内的热邪迫使津液外泄,形成紫血污浊的粪便。有时还会出现赤白相兼的痢疾样症状,这是因为热邪损伤肠道气血,导致肠道功能严重受损。
疫证下利的患者一般不会出现腹部胀满的症状,反而可能因肠道痉挛而感到里急后重,即腹部有急迫感,似乎要排便但又排不出。这种窘迫感与痢疾相似,但实质却有所不同。值得注意的是,疫证下利的患者对温热的反应与伤寒太阴证患者截然相反,温按腹部反而会使症状加重,这是因为热邪喜凉恶热,温热刺激会进一步加剧病情。
总之,伤寒之病,起初乃风寒侵袭体表之证,随着病情深入,风寒之邪逐渐化热入里,进而演变为里热证或腑实证。而疫症则初起便表现为火热内郁,短时间内便能外透,从而呈现为火热重证。尽管伤寒与疫症在某些症状上有所相似,但只要我们深入剖析其发病情况、全身症状及演变过程,便不难进行鉴别。
在历代医家中,吴又可、戴天章、熊恁昭等人已对伤寒与疫症进行了辨析,然而遗憾的是,后世医者多偏重于伤寒的研究,对仲景之学推崇备至,却对热疫之症略显疏忽。以至于在实际临床中,医者往往只知按伤寒之法治疗,而忽视了疫病之本质。为此,余霖特别从辨证入手,深入剖析伤寒与疫疹之间的区别,强调只有精准诊断,才能施以恰当的治疗,从而挽救患者于危难之中。
在临床实践中,余霖进一步指出,伤寒之症并不会引发斑疹,而疫疹则因火毒入胃,热毒充斥表里三焦,郁于血分,进而外发于肌肉,形成斑疹。这也是伤寒与疫疹之间的一大区别。因此,余氏坚决反对将斑疹伤寒、瘟疫伤寒、瘟疹伤寒等混淆伤寒与温疫的立名方法,而是旗帜鲜明地将疫疹从广义伤寒的体系中独立出来,为后世医者提供了更为清晰明确的诊断与治疗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