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郁致病、因病致郁治法不同

基于“因郁致病”“因病致郁”的理论,结合多年临证经验,总结出“三七二一”法则,治疗郁证临床疗效显著。

“三”“七”为因郁致病者“三分用药,七分疏导”、因病致郁者“三分疏导,七分用药”的治疗原则;“二”即“疏肝理脾勿忘宣肺,五脏俱调尤重补肾”,同时“整体观念辨证论治,经(方)验(方)结合善于用药”;“一”为“预防善后重中之重”。

郁证分类

郁证是指由情志不舒、气机郁滞所致,以心情抑郁、情绪不宁、胸部满闷、胸胁胀痛、易怒易哭、咽中如有异物梗塞等为主要临床表现的一类病证,对应现代医学中的神经衰弱、焦虑抑郁症等疾病。其分“因郁致病”与“因病致郁”两种,初见于《景岳全书》:“凡五气之郁,则诸病皆有,此因病而郁也,至若情志之郁,则总由乎心,此因郁而病也。”以上二者虽在发病原因、疾病发展趋势上存在显著差异,但仍存在着互相影响、互相转化的关系。明确“因郁致病”与“因病致郁”之间的因果关系,重视其区别与联系,采用不同的治疗方法,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

因郁致病

“因郁致病”发病多因情志不遂,或郁怒伤肝,肝失条达,疏泄失常等七情所伤。本病初以气郁为先,以气机郁滞、脾失健运为病理基础,然后才有诸郁的形成。初期多责之肝,临床证候以气机不畅标实为主,本虚为次;郁证后期,多责之肾,肾藏精主骨生髓通于脑,肾阳为诸阳之根,主温煦蒸腾,肾阳不足,无力蒸腾肾水,上济心阴,则心肾不交,心神失养。肾为肝之母,若肾阳不足,无力鼓动肝气升发,无力蒸腾肾阴,以涵养肝中阴血,致肝失疏泄,气机失畅,肝血亏虚,藏血失常,心血失养,更易引发郁证;肾阳不足,致脾失健运、气血不足,肺失宣降,亦可引发抑郁诸病,如心神不宁、焦虑抑郁、睡眠障碍等症状。

因病致郁

“因病致郁”是一类继发性精神障碍,由于某些慢性疾病,或体内脏腑功能长期失调,进而出现精神情志异常,此即因病导致情志之郁。《景岳全书》最早提出了“因病致郁”的观点,“凡五气之郁,则诸病皆有,此因病而郁也”。《证治汇补》亦云“有病久而生郁者”。如素有便秘、泄泻、腹痛等不适者,久病不愈,以至惶恐不安,忧思不解,导致肝郁气滞,进而引发郁证;妇科疾病患者,常伴疼痛、出血等症状,引发消极情绪的产生,易形成急躁、焦虑多疑等偏颇情志状态;再如癌症患者,常需要面对治疗时间长、效果不确定、经济压力和生活质量下降等问题,这些因素可能导致患者产生如悲观、抑郁和愤懑等消极情绪。同时,久病慢病,长期不愈,心情压抑,又会加重痼疾,形成恶性循环。

郁证治则

郁证的临床治疗应以中医为主,综合治疗,中主西随,能中不西,本着治病而不是治人的基本原则,不断探索实践,以期让大多数患者早日达到“三好”标准:心情好,身体好,学习工作好。

基于此,总结出了治疗郁证的“三七二一”法则。其中,“三”“七”为因郁致病者“三分用药,七分疏导”、因病致郁者“三分疏导,七分用药”的治疗原则。“二”和“一”是针对因郁致病、因病致郁两种情况共有的,贯穿始终。“二”即“疏肝理脾勿忘宣肺,五脏俱调尤重补肾”,同时“整体观念辨证论治,经(方)验(方)结合善于用药”;“一”为“预防善后重中之重”。

三分用药七分疏导与七分用药三分疏导

按照中医学基础理论,情志相胜法则,对病人进行有效的心理疏导,可以起到很好的治疗效果。单纯的心理疏导使患者解除心结,要保持长久疗效还需要配合药物,辅助调理脏腑组织功能。

以治疗原发病为主,积极治疗原发病,帮助患者消除不良情绪,同时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凡病皆有郁,情志郁滞会加重原发疾病,治疗应兼顾心理疏导治疗,有助于提高临床疗效。

疏肝理脾勿忘宣肺,五脏俱调尤重补肾

郁证初期以气机不畅为基本病机,气畅则郁解,急则治其标,故首应疏肝解郁。五脏之中,肝木主升,主疏泄,调理气机;肺金主降,主气司呼吸;脾胃居中,为气机升降之枢纽。以上脏腑共同作用,维持人体脏腑气机的升降运动,故调畅气机不能一味疏肝理气,也当重视调理脾胃,宣肺肃降。临床中,在疏肝理脾基础上,常佐桔梗、炒枳壳、蝉蜕等药物以宣肺理气。肺主悲忧,肝主怒,郁证患者常表现为双相障碍的症状,即抑郁与躁狂同见,故宜疏肝宣肺、肝肺同调。

肾阴、肾阳亏虚多为郁证后期病机,因疾病消耗正气,五脏皆虚,表现为本虚标实,本虚为主。缓则治其本,故重在补肾。临床常重用紫石英、菟丝子、淫羊藿、巴戟天等以温补肾阳,熟地黄、枸杞子、山药等以补肾阴,肾中阴阳精气充实,神明则得以濡养。

整体观念辨证论治,经(方)验(方)结合善于用药

病证千变万化,其病机亦错综复杂,严格遵循病机理论,才能正确地分析各种病证、证候与病因、病性、病位的内在联系,扶正祛邪,调整气血,从而达到人体的阴阳协调平衡,恢复其健康。

坚持以中医为主,综合治疗,本着治病而不是治人的基本原则,建立“天人合一”“形神统一”“肺腑和调”的整体思维,注重应用经典方剂,也非常善用有效、安全、简便易行的时方验方,皆以提高临床疗效为目的。

预防善后重中之重

焦虑抑郁证复发率高,一旦受到不良情绪刺激时,便会复发,故愈后自我调理非常重要,遵照“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原则,尽可能避免不良情绪刺激,每天适量户外活动及晒太阳,配合用中药代茶饮以巩固疗效,预防复发。这些法则贯穿在整个治疗过程和善后调理中。

郁证调摄情志

《素问·汤液醪醴论》曰:“精神不进,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医方考》云:“情志过极,非药可愈,顺以情胜。”《吴医汇讲》言:“郁证之起,必有所因,当求所因而治之,则郁自解。”郁证患者病因复杂,大都不愿向人透露隐私,心结难解,治疗便无从下手。在对患者进行心理疏导前,首先应明确“郁”从何起,从病因疏解,重视治疗前后的精神调摄,从而解病之所苦。在临床中,常设身处地感患者所感、想患者所想,循序渐进开导患者,使其敞开心扉,通过哭泣宣泄情绪,即“邪随泪泄,一哭得舒”。患者的消极情绪得以外泄后,以幽默风趣的语言引导其开怀大笑,欢笑后,患者心气调畅,忧愁得解。

因郁致病者,病因郁起。对于此类患者,心理疏导在治疗中应起到主导作用,即治宜“三分用药,七分疏导”。经过心理疏导后,一部分患者能收到良好效果,但要保持长久疗效,还需服用药物辅助调理脏腑功能。

因病致郁者,躯体病变易受到关注,但情志症状常被忽视。其应以治疗原发疾病为主,同时不忘治郁,即治宜“三分疏导,七分用药”。以药物治疗为主,重视调畅气机、疏解抑郁,以心理疏导为辅,病去则郁解。

验案举隅

韦某,14岁,女。于2021年3月26日初诊。主诉:情绪低落,恐惧上学,眠差,2年余。现病史:患者于2019年1月因学习压力及家庭因素,出现入睡困难,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紧张恐惧等症状。于2020年11月就诊当地医院完善检查,诊断为重度抑郁症、中度焦虑症,给予西药口服治疗。目前已停经3个月、体重增加50斤,病情反复,寻医无果。刻下见: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下降,沟通能力差,紧张恐惧,胸闷,头疼,乏力,悲观流泪,手热足冷,食欲差,入睡困难,多梦,大便不成形。舌质稍暗,苔白腻,脉濡细而滑,尺脉沉取无力。

西医临床诊断:重度抑郁症、中度焦虑症。

中医诊断:郁证(肝脾不调、心肾不足)。

治疗法则:疏肝健脾,补益心肾。

方予自拟百合乌药冬瓜皮汤合孔圣枕中丹、甘麦大枣汤加减:合欢皮30g,炒蒺藜30g,仙鹤草50g,麦芽50g,百合30g,乌药15g,冬瓜皮30g,龙胆草2g,木香10g,焦槟榔15g,煅紫石英(先煎)30g,菟丝子30g,龙骨(先煎)15g,醋龟甲(先煎)15g,制远志15g,石菖蒲15g,浮小麦30g,大枣15g,炙甘草15g。21剂,水煎服,日1剂。嘱其晚餐前温服中药1/3量,晚餐后一个半小时温服中药2/3量,同时予以调摄情志,鼓励其早睡早起、感受阳光、亲近大自然、积极户外活动。

4月16日二诊:乏力、手热足冷、悲观流泪、食欲差均较前改善。刻下: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下降,沟通能力差,紧张恐惧,胸闷,头疼,入睡困难,多梦,大便不成形,月经未至。舌质稍暗,苔白腻,脉濡细而滑,尺脉沉取无力。上方加琥珀粉(冲服)1.5g、伏龙肝(包煎)30g。21剂,水煎服,日1剂。

5月10日三诊:乏力、手热足冷、悲观流泪、食欲差均已缓解。入睡困难、多梦、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紧张恐惧、胸闷、头疼、大便不成形均较前改善。刻下:记忆力下降,沟通能力差,月经未知。舌质稍暗,苔白腻,脉濡细而滑,尺脉沉取无力。上方加鸡内金15g、鸡血藤15g、路路通15g。21剂,水煎服,日1剂。

6月2日四诊:入睡困难、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胸闷、头疼均已缓解。多梦较前减少,紧张恐惧较前明显改善,记忆力下降较前改善,沟通能力较前改善,二便正常。5月28日月经来潮,量少。舌质淡红,苔薄白,脉弦细。在三诊方药剂量调整后,继续服用。

7月23日五诊:情绪稳定,学习动力欠缺,纳可,睡眠可,二便正常,体重减至正常,月经规律。开始吃膏方加代茶饮维持调理。

《丹溪心法》曰“凡郁皆在中焦”,《素问·逆调论》曰“胃不和则卧不安”,概述了胃肠道与大脑之间存在双向的内在联系。通过长期对郁证的研究,结合现代医学“脑-肠-微生态轴”理论,提出调理“中焦之枢”在治疗郁证中的重要性,常用自拟方百合乌药冬瓜皮汤,并强调“调理中焦之枢”,是治疗郁证的关键环节。

《时方歌括》载,百合乌药汤主治“心口痛诸药不效,亦属气痛者”。脾主运化,病久脾虚生湿,胃主受纳腐熟,病久胃虚食滞,阳气被遏,郁热内停,若补气健脾易增壅滞,消食化湿多损中气,纯清下则伤脾碍湿,纯温补又助其郁火。因此,用百合益气调中,润肺和胃,乌药辛温行气温肾,以防其滞重,二药相合,一凉一温,一升一润,润而不滞,辛而不燥。于方中加入一味冬瓜皮,甘淡微凉,渗湿清热,兼顾脾胃,三药相合疏调“中焦之枢”之功。临床喜重用百合,且用量常达30g以上;乌药、冬瓜皮药量常根据虚实寒热之轻重增减。

本案患者为典型的“三七二一法则”治疗病例。患者长期伏案思索加之家庭因素,忧愁思虑,使肝气郁结,导致脾失健运,则食欲差,乏力,大便黏;情志过极,损伤心脾,耗伤心阴,以致心阴亏虚,心火亢盛,则心烦失眠,入睡困难,舌质淡舌边尖红;肝脾不调,气血化生不足,心失所养,肾阴亏虚,心肾失交而神志不宁,则记忆力、专注力下降。分析病情,患者肝气郁结,肝脾不调,营血暗耗,心肾亏虚,属于因郁致病,治疗给予自拟百合乌药冬瓜皮汤合孔圣枕中丹、甘麦大枣汤加减,以理气开郁、宁心安神、滋养肝肾。方中重用合欢皮、炒蒺藜、仙鹤草、麦芽以行气解郁,养心安神。并在方药基础上,给予心理疏导治疗,以促进患者病情康复。

二诊患者入睡困难,给予加用琥珀粉以镇惊安神;大便不成形,加伏龙肝以温中健脾,涩肠止泻。三诊因患者停经3个月,加鸡内金、鸡血藤、路路通以养血活血,调养冲任。在“三七二一”法则指导下,患者最终病情稳定,体重减至正常,月经规律,开始积极参加娱乐活动,情绪可以自我调节且很少失眠,主动和家里人提出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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